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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德主要的生平事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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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平淡淡的學習、工作、生活中,大家最不陌生的就是事蹟了吧,根據範圍的不同,事蹟可分為集體事蹟和個人事蹟。擬起事蹟來就毫無頭緒?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都德主要的生平事蹟,歡迎大家借鑑與參考,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都德主要的生平事蹟

都德人物簡介

都德Alphonse Daudet (1840~1897)法國小説家。生於尼姆城一破落商人家庭,生活貧困。曾任學校監學(類似輔導員)。17歲時帶着詩作《女戀人》(1858)到巴黎,側身轉投文學界。1866年以發表散文和故事集《磨坊書簡》成名。《高尼葉師傅的祕密》描述塔拉斯孔城開設麪粉工廠後使當地磨坊的風車都停頓下來,但高尼葉師傅磨坊的風車卻照舊運轉不休,原來他用生石灰冒充麥子磨成粉。他的苦心卻博得了居民的同情。《磨坊書簡》發表兩年後,都德的第一部長篇小説《小東西》出版。這是一部半自傳性的作品,以輕淡的風格敍述了作者的生活經歷和內心感受。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都德應徵入伍。戰爭生活給他提供了新的創作題材。1873年他發表了著名短篇小説集《月曜日故事集》,其中大多是反映普法戰爭時期法國人民的愛國主義情緒。《最後一課》和《柏林之圍》都是膾炙人口的名篇。《最後一課》被譯成世界各國文字,常被選為中、國小生的語文教材,中國也有譯文。普法戰爭以後,都德創作了長篇小説《塔拉斯孔城的達達蘭》(1872~1890)、《小弟弗羅蒙與長兄黎斯雷》(1874)、《雅克》(1876)、《富豪》(1877),《努馬·盧梅斯當》(1881)、《薩福》(1884)、《不朽者》(1888)等。

都德在《塔拉斯孔城的達達蘭》中塑造了一個自吹自擂的庸人的典型形象,小説以漫畫的手法諷刺資產階級中某些人虛張聲勢的“英雄主義”。《雅克》敍述一個貧苦男孩的生活經歷和奮鬥過程,與《小東西》類似。在《富豪》中,作者寫一個暴發户到巴黎後遭到破產以至身亡的故事,淋漓盡致地勾畫了第二帝國時期醜惡的的社會風尚。《努馬·盧梅斯當》寫的是一個善於鑽營的政客如何爬到部長的高位,成功地塑造了一個資產階級政客的典型形象。《不朽者》主要是諷刺最高科學機構法蘭西學院,書中的主人公只是一個平庸的學究,他畢生努力奮鬥,終於混進了法蘭西學院,成了被稱為“不朽者”的院士,但他的論著卻被發現是假科學。《薩福》寫一個浪漫女子薩福的庸俗的愛情故事,曾受到法國馬克思主義批評家拉法法格的批判。都德是位多產作家,除著有大量小説外,1888年還發表了《一個作家的回憶》和《巴黎的三十年》兩部回憶錄。他的劇本《阿萊城的姑娘》(1872)曾由法國音樂家譜成歌劇。

都德的文學創作

1857年他17歲時帶着詩作《女戀人》(1858)到巴黎,開始文藝創作,1866年散文和故事集《磨坊書札》的出版給他帶來小説家的聲譽。

《磨坊書札》發表兩年後,都德的第一部長篇小説《小東西》(1868)出版。 《小東西》半自傳式地記敍了作者青少年時期因家道中落,不得不為生計而奔波的經歷,以俏皮和幽默的筆調描繪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冷酷關係。這部小説是都德的代表作,它集中表現了作者的藝術風格,不帶惡意的諷刺和含蓄的感傷,也就是所謂含淚的微笑。因此,都德有法國的狄更斯之稱。

後來曾以戰爭生活為題材創作了不少愛國主義的短篇。1873年他發表了著名短篇小説集《月曜日故事集》,其中大多數是以這次戰爭為背景的。其中的《最後一課》和《柏林之圍》更由於具有深刻的愛國主義內容和精湛的藝術技巧是而享有極高的聲譽,成為世界短篇小説中的傑作。

《最後一課》描寫普法戰爭後被割讓給普魯士的阿爾薩斯省中的一所鄉村國小,向祖國語言告別的最後一堂法語課,通過一個童稚無知的國小生的自敍,生動地表現了法國人民遭受異國統治的痛苦和對自己祖國的熱愛。作品題材雖小,但精心剪裁,記敍詳略得當,主題開掘得很深。小弗郎士的心理活動,描寫得細膩動人。教師韓麥爾先生作為一個愛國知識分子的典型,形象栩栩如生。

小説以普魯士戰勝法國後強行兼併阿爾薩斯和洛林兩省的事件為背景,通過一個國小生在上最後一堂法文課時的所見所聞與內心感受,深刻地表現法國人民深厚的愛國主義感情。都德的短篇具有委婉、曲折、富於暗示性的獨特風格。1878年、1896年又先後發表了《故事選》與《冬天故事》。後被選入八年級語文課本第一課。

但是同時,《最後一課》有明顯偏袒法國之嫌,在17世紀,阿爾薩斯長期屬於神聖羅馬帝國,並且説德語,法國是通過三十年戰爭中的侵略性行為掠奪來的,普魯士只是在收復失地,而不是侵略,這些在歷史文獻上是公認的。本文中卻大肆美化法國的侵略行徑,掩蓋了歷史事實,歪曲了普魯士的形象。

普法戰爭以後是都德長篇小説的多產時期,共創作了十二部長篇小説,其中較為著名的有諷刺資產階級庸人的《達拉斯貢的戴達倫》(1872),揭露資產階級家庭生活腐朽的《小弟羅蒙與長兄黎斯雷》(1874),以及刻劃巧於鑽營的資產階級政客形象的《努馬·盧梅斯當》(1881)、《薩芙》(《方妮》)(1884)、《不朽者》(1888)等。

都德在《達拉斯貢城的達達蘭》中塑造了一個自吹自擂的庸人的典型形象,小説以漫畫的手法諷刺資產階級中某些人虛張聲勢的英雄主義。

《雅克》敍述一個貧苦男孩的生活經歷和奮鬥過程,與《小東西》類似。

《薩福》寫一個浪漫女子薩福的庸俗的愛情故事,曾受到法國馬克思主義批評家拉法法格的批判。都德是位多產作家,除著有大量小説外,他的劇本《阿萊城的姑娘》(1872)曾由法國音樂家譜成歌劇。

他一生共寫了十三部長篇、一個劇本和四個短篇集。長篇中較著名的除《小東西》外,還有諷刺資產階級庸人的《達拉斯貢的戴達倫》(1872)和揭露資產階級生活的《小弟弗羅蒙與長見黎斯雷》(1874)。都德贊同左拉的自然主義創作論,但並不是無動於衷地描寫現實。

他的近百篇短篇小説,每篇一般兩三千字,文筆簡潔生動,題材豐富多彩,構思新穎巧妙,風格素雅清淡。

都德在文學理論上,對左拉的許多自然主義的創作觀點表示贊同。但是,他在創作實踐中,卻並不是像科學家那樣,在實驗室裏純客觀地記錄人類的活動和無動於衷地描寫社會現實。正像他在《小東西》裏所説的那樣,我的故事只是借用拉·封丹的寓言,再把我自己的經歷加進去罷了。都德的作品都加進了自己的經歷,我們可以從中看到他的歡樂、憂鬱、憤怒和眼淚。他對當時法國資本主義腐朽沒落的世態人情,作了幽默的嘲諷和温和的批判,作品的基本傾向是進步的。

他的創作傾向,總的説來,是對資本主義現實進行批判的。不過他的社會視野不夠寬廣,批判不夠深刻,揭露的鋒芒往往限於社會世態和人情習俗,而對資本主義制度下遭到不幸的普通人的同情則又近乎悲天憫人。他往往以自己熟悉的小人物為描寫對象,以親切的略帶幽默的眼光觀察他們。他的觀察細緻入微,善於從生活中挖掘某些有獨特意味的東西,又以平易自然的風格加以表現,並把自己的感情深深注入字裏行間。因此,他的作品往往帶有一種柔和的詩意和動人的魅力。

都德代表作品節選

1、小東西

上篇·六·小班

他用憂愁和順從的神氣看着我,眼光在乞求,但我毫不留情,隊伍出發了,留下他孤零零地待在街中心。

十二·鐵環

我痛苦至極,無法忍受,顧不得是否會被人看見,衝向花園的柵欄門,一躍而過,像瘋子一樣盲目地奔跑起來。

黑夜在靜靜地降臨,廣袤的雪原在半明半暗的暮色中顯出一種難以名之的深深的淒涼。

我就這樣,像受傷的小山羊一樣奔跑了一會兒。如果“心碎”和“心在流血”不是詩人的説法,那麼,我發誓在我身後的白色雪原上留下了長長的血跡。

想到大廳時,我突然萌生一個念頭,眼淚立刻止住了,我感到自己更堅強,更平靜。我站起來,像做出了不可更改的決定的人那樣步履堅定地朝薩爾朗德走去。

十三·維奧先生的鑰匙

他驟然停住。我的目光使他的謊話停在嘴邊。我面對面地,直直地瞪着他,這個壞蛋肯定從我的眼神中看到了許多東西,因為他突然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地不知所措,但這只是剎那間的事,他立刻又變得神氣活現,用像鋼一樣冰冷和光亮的眼睛盯着我,滿不在乎地將手插進衣袋,走開了,一面説誰要是不滿意可以去找。

呵!親愛的埃塞特太太!我多想今晚就把你帶走,讓您擺脱這無情的奶牛和他的妻子!可是,唉!我自己也是在飄泊,我的錢只夠買我的車票,

……

小東西走出巴蒂斯特舅父家時,心中十分難過。他獨自走在去火車站陰暗的大街上,兩三次極其莊嚴地發誓,從此要像個男子漢,以重建家業為唯一的追求。

下篇·一·我的膠鞋

於是我們兩顆心靈緊緊地摟在一起了。可惜車站不是為這種親熱擁抱而設立的。這裏有旅客廳,行李廳,但是沒有互訴衷腸廳,沒有心靈廳。人們推撞我們,從我們身上擠過去。

……

後來我常常試圖回憶那一夜巴黎給我的精確印象,然而事物和人一樣,當我們頭一次見到時,它們的外表很特別,但後來就變了。我未能重建我到達時的巴黎。它彷彿是多年以前我幼年時走過的一座霧濛濛的城市,後來我再也沒有見到它。

二·母親雅克

在下面,巴黎在隆隆響,可聞而不可見……我在窗前呆了一會兒,瞧着圓頂、尖塔,塔樓在陽光中閃亮,突然,城市的嘈雜聲一直傳到我這裏,我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瘋狂慾望,要投入這些聲音,這些人羣,這種生活,這種激情之中,在裏面打滾,我欣喜若狂地對自己説:“去看看巴黎吧!”

五·白咕咕和二樓的女士

在聖日爾曼德普雷廣場上,靠教堂的一角,一座樓房最頂層的左側,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今天我每次看見它時就心中難過。它就是當年我們的房間的窗子。即使在今天,我從那裏走過時,還想像昔日的達尼埃爾依然在那上面,他正瞧着如今已彎腰駝背的、悽慘的達尼埃爾在街頭走過。

還有聖日爾曼的鐘聲每天來光顧幾次。我很喜歡它們來看我,它們喧鬧地從窗口進來,使房間裏充滿了音樂。時而是音符像眼淚一樣一一垂落的、淒涼的喪鐘。此外還有三經鍾,午禱的鐘聲像披着陽光的大天使一樣燦爛奪目地來到我這裏,晚禱的鐘聲像憂愁的六翼天使一樣在月光中降下,抖動巨大的翅膀使整個房間發出潮氣。

然而,在寂靜的夜裏,託洛科蒂尼昂的聲音一直傳到我的桌旁,這悽慘的疊句使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惆悵,我彷彿預感到它將在我生活中起的作用……

六·皮埃羅特的故事

……她突然抬起了一直低垂的眼睛瞧着我,而且,彷彿出現了魔法,這個小市民消失了,我眼前只看見她的眼睛,一雙閃亮的大黑眼睛,我立刻認出了它們……

呵,奇蹟!這是同一雙黑眼睛,……,同樣的睫毛,同樣的閃光,同樣被剋制的黑火焰。世界上居然會有兩雙同樣的黑眼,多麼荒唐!

……

……唉!魔法已消失,黑眼睛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僵僵坐在鋼琴前椅子上的小市民……

……

……雅克一見,便用足以擊斃一頭牛的摧毀性眼神盯着他,但未能擊倒他,因為笛子手紋絲不動。

……

可憐的、親愛的雅克!他説這話時神情多麼憂愁,多麼無奈!為了使他放心,我放聲大笑起來,聲音比我想的還高。

九·你將來要賣瓷器

我看着他消失,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

我突然覺得自己更小,更弱,更膽怯,更幼稚,彷彿哥哥走時也帶走了我的骨髓,我的精力、我的膽量,使我又矮了一截。我對周圍的人羣感到害怕,我又成了小東西……

十三·劫持

他來到樓梯下,與一個人相撞。

“雅克!”他驚呼道,一面後退。

這是雅克……他們相視片刻,沒有説話。終於,雅克雙手合十,用充滿眼淚的温柔的聲音輕輕説:“呵,達尼埃爾!”這就夠了。小東西內心深處受到感動,他像膽怯的孩子一樣環顧四周,然後用低低的聲音,他的哥哥勉強能聽見的低低的聲音説:“帶我離開這裏,雅克。”

2、最後一課

那天早晨上學,我去得很晚,心裏很怕韓麥爾先生罵我,況且他説過要問我們分詞。可是我連一個字也説不上來。我想就別上學了,到野外去玩玩吧。

天氣那麼暖和,那麼晴朗!

畫眉在樹林邊宛轉地唱歌;鋸木廠後邊草地上,普魯士兵正在操練。這些景象,比分詞用法有趣多了;可是我還能管住自己,急忙向學校跑去。

我走過鎮公所的時候,看見許多人站在布告牌前邊。這兩年來,我們的一切壞消息都是從那裏傳出來的:敗仗啦,徵發啦,司令部的各種命令啦。——我也不停步,只在心裏思量:“又出了什麼事啦?”

鐵匠華希特帶着他的徒弟也擠在那裏看佈告,他看見我在廣場上跑過,就向我喊:“用不着那麼快呀,孩子,你反正是來得及到學校的!”

我想他在拿我開玩笑,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韓麥爾先生的小院子裏。

平常日子,學校開始上課的時候,總有一陣喧鬧,就是在街上也能聽到。開課桌啦,關課桌啦,大家怕吵捂着耳朵大聲背書啦……還有老師拿着大鐵戒尺在桌子上緊敲着,“靜一點,靜一點……”

我本來打算趁那一陣喧鬧偷偷地溜到我的座位上去;可是那一天,一切偏安安靜靜的,跟星期日的早晨一樣。我從開着的窗子望進去,看見同學們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了;韓麥爾先生呢,踱來踱去,胳膊底下挾着那怕人的戒尺。我只好推開門,當着大家的面走過靜悄悄的教室、你們可以想象,我那時臉多麼紅,心多麼慌!

可是一點兒也沒有什麼。韓麥爾先生見了我,很温和地説:“快坐好,小弗朗士,我們就要開始上課,不等你了。”

我一縱身跨過板凳就坐下。我的心稍微平靜了一點兒,我才注意到,我們的老師今天穿上了他那件挺漂亮的綠色禮服,打着皺邊的領結,戴着那頂繡邊的小黑絲帽。這套衣帽,他只在督學來視察或者發獎的日子才穿戴。而且整個教室有一種不平常的嚴肅的氣氛。最使我吃驚的,後邊幾排一向空着的板凳上坐着好些鎮上的人,他們也跟我們一樣肅靜。其中有郝叟老頭兒,戴着他那頂三角帽,有從前的鎮長,從前的郵遞員,還有些別的人。個個看來都很憂愁。郝叟還帶着一本書邊破了的初級讀本,他把書翻開,攤在膝頭上,書上橫放着他那副大眼鏡。

我看見這些情形,正在詫異,韓麥爾先生已經坐上椅子,像剛才對我説話那樣,又柔和又嚴肅地對我們説:“我的孩子們,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們上課了。柏林已經來了命令,阿爾薩斯和洛林的學校只許教德語了。新老師明天就到。今天是你們最後一堂法語課,我希望你們多多用心學習。”

我聽了這幾句話,心裏萬分難過。啊,那些壞傢伙,他們貼在鎮公所布告牌上的,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的最後一堂法語課!

我幾乎還不會作文呢!我再也不能學法語了!難道這樣就算了嗎?我從前沒好好學習,曠了課去找鳥窩,到薩爾河上去溜冰…想起這些,我多麼懊悔!我這些課本,語法啦,歷史啦,剛才我還覺得那麼討厭,帶着又那麼重,都是我的老朋友,捨不得跟它們分手了。還有韓麥爾先生也一樣。他就要離開了,我再也不能看見他了!想起這些,我忘了他給我的懲罰,忘了我挨的戒尺。

可憐的.人!

他穿上那套漂亮的禮服,原來是為了紀念這最後一課,我明白了,鎮上那些老年人為什麼來坐在教室裏。這好像告訴我,他們也懊悔當初沒常到學校裏來。他們像是用這種方式來感謝我們老師四十年來忠誠的服務,來表示對就要失去的國土的敬意。

我正想着這些的時候,忽然聽見老師叫我的名字。輪到我背書了。天啊,如果我能把那條出名難學的分詞用法語從頭到尾説出來,聲音響亮,口齒清楚,又沒有一點兒錯誤,那麼任何代價我都願意拿出來的。可是開頭幾個字我就弄糊塗了,我只好站在那裏搖搖晃晃,心裏挺難受,連頭也不敢抬起來。我聽見韓麥爾先生對我説:

"我也不責備你,小弗朗士,你自己一定夠難受的了這就是了。大家天天都這麼想:‘算了吧,時間有的是,明天再學也不遲,看看我們的結果吧。唉,總要把學習拖到明天,這正是阿爾薩斯人最大的不幸。那些傢伙就有理由對我們説了:‘怎麼?你們還自己説是法國人呢,你們連自己的語言都不會説,不會寫!……不過,可憐的小弗朗士,也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我們大家都有許多地方應該責備自己呢。”

“你們的爹媽對你們的學習不夠關心。他們為了多賺一點錢,寧可叫你們丟下書本到地裏,到紗廠裏去幹活兒。我呢,我難道沒有應該責備自己的地方嗎?我不是常常讓你們丟下功課替我澆花嗎?我去釣魚的時候,不是乾脆就放你們一天假嗎?……”

接着,韓麥爾先生從這一件事談到那一件事,談到法國語言上來了。他説,法國語言是世界上最美的語言,最明白,最精確;又説,我們必須把它記在心裏,永遠別忘了它,亡了國當了奴隸的人民,只要牢牢記住他們的語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開監獄大門的鑰匙。説到這裏,他就翻開書講語法。真奇怪,今天聽講,我全都懂。他講的似乎挺容易,挺容易。我覺得我從來沒有這樣細心聽講過,他也從來沒有這樣耐心講解過。這可憐的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在他離開之前全教給我們,一下子塞進我們的腦子裏去。

語法課完了,我們又上習字課。那一天,韓麥爾先生髮給我們新的字帖,帖上都是美麗的圓體字:“法蘭西”,“阿爾薩斯”,“法蘭西”,“阿爾薩斯”。這些字帖掛在我們課桌的鐵桿上,就好像許多面小國旗在教室裏飄揚。個個人那麼專心,教室裏那麼安靜!只聽見鋼筆在紙上沙沙地響。有時候一些金甲蟲飛進來,但是誰都不注意,連最小的孩子也不分心,他們正在專心畫“槓子”,好像那也算是法國字。屋頂上鴿子咕咕咕咕地低聲叫着,我心裏想:“他們該不會強迫這些鴿子也用德國話唱歌吧!”

我每次抬起頭來,總看見韓麥爾先生坐在椅子裏,一動也不動,瞪着眼看周圍的東西,好像要把這小教室裏的東西都裝在眼睛裏帶走似的。只要想想:四十年來,他一直在這裏,窗外是他的小院子,面前是他的學生;用了多年的課桌和椅子,擦光了,磨損了;院子裏的胡桃樹長高了;他親手栽的紫藤,如今也繞着窗口一直爬到屋頂了。

可憐的人啊,要他跟這一切分手,叫他怎麼不傷心呢?何況又所見他的妹妹在樓上走來走去收拾行李!——他們明天就要永遠離開這個地方了。

可是他有足夠的勇氣把今天的功課堅持到底。習字課完了,他又教了一堂歷史。接着又教初級班拼他們的ba,be,bi,bo,bu。在教室後排座位上,郝叟老頭兒已經戴上眼鏡,兩手捧着他那本初級讀本,跟他們一起拼這些字母。他感情激動,連聲音都發抖了。聽到他古怪的聲音,我們又想笑,又難過。啊!這最後一課,我真永遠忘不了!

忽然教堂的鐘敲了十二下。祈禱的鐘聲也響了。窗外又傳來普魯士士兵的號聲——他們已經收操了。韓麥爾先生站起來,臉色慘白,我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麼高大。

“我的朋友們啊,”他説,“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説不下去了。

他轉身朝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筆,使出全身的力量,寫了兩個大字:

“法蘭西萬歲!”

然後他呆在那兒,頭靠着牆壁,話也不説,只向我們做了一個手勢:“放學了,——你們走吧。”

3、柏林之圍

我們一邊與韋醫生沿着愛麗舍田園大道往回走,一邊向被炮彈打得千瘡百孔的牆壁、被機槍掃射得坑窪不平的人行道探究巴黎被圍的歷史。當我們快到明星廣場的時候,醫生停了下來,指着那些環繞着凱旋門的富麗堂皇的高樓大廈中的一幢,對我説:

“您看見那個陽台上關着的四扇窗子嗎?八月初,也就是去年那個可怕的充滿了災難的八月,我被找去診治一個突然中風的病人。他是儒弗上校,一個拿破崙帝國時代的軍人,在榮譽和愛國觀念上是個老頑固。戰爭一開始,他就搬到愛麗舍來,住在一套有陽台的房間裏。您猜是為什麼?原來是為了參觀我們的軍隊凱旋而歸的儀式……這個可憐的老人!維桑堡慘敗的消息傳到他家時,他正離開飯桌。他在這張宣告失利的戰報下方,一讀到拿破崙的名字,就像遭到雷擊似的倒在地下。

“我到那裏的時候,這位老軍人正直挺挺躺在房間的地毯上,滿臉通紅,表情遲鈍,就像剛剛當頭捱了一悶棍。他如果站起來,一定很高大,現在躺着,還顯得很魁梧。他五官端正、漂亮,牙齒長得很美,有一頭蜷曲的白髮,八十高齡看上去只有六十歲……他的孫女跪在他身邊,淚流滿面。她長得很像他,瞧他們在一起,可以説就像同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兩枚希臘古幣,只不過一枚很古老,帶着泥土,邊緣已經磨損,另一枚光彩奪目,潔淨明亮,完全保持着新鑄出來的那種色澤與光潔。

“這女孩的痛苦使我很受感動。她是兩代軍人之後,父親在麥克馬洪元帥的參謀部服役,躺在她面前的這位魁梧的老人的形象,在她腦海裏總引起另一個同樣可怕的對於他父親的聯想。我盡最大的努力安慰她,但我心裏並不存多大希望。我們碰到的是一種地地道道的嚴重的半身不遂,尤其是在八十歲得了這種病,是根本無法治好的。事實也正如此,整整三天,病人昏迷不醒,一動也不動……在這幾天之內,又傳來了雷舍芬戰役失敗的消息。您一定還記得消息是怎麼傳來的。直到那天傍晚,我們都以為是打了一個大勝仗,殲滅了兩萬普魯士軍隊,還俘虜了普魯士王太子……我不知道是由於什麼奇蹟、什麼電流,那舉國歡騰的聲浪竟波及我們這位可憐的又聾又啞的病人,一直鑽進了他那癱瘓症的幻覺裏。總之,這天晚上,當我走近他的牀邊時,我看見的不是原來那個病人了。他兩眼有神,舌頭也不那麼僵直了。他竟有了精神對我微笑,還結結巴巴説了兩遍:

“打……勝……了!

“‘是的,上校,打了個大勝仗!’

“我把麥克馬洪元帥輝煌勝利的詳細情況講給他聽的時候,發覺他的眉目舒展了開來,臉上的表情也明亮起來。

“我一走出房間,那個年輕的女孩正站在門邊等着我,她面色蒼白,嗚咽地哭着。 “他已經脱離生命危險了!’我握住她的雙手安慰她。

“那個可憐的姑娘幾乎沒有勇氣回答我。原來,雷舍芬戰役的真實情況剛剛公佈了,麥克—馬洪元帥逃跑,全軍覆沒……我和她驚恐失措地互相看着。她因擔心自己的父親而發愁,我呢,為老祖父的病情而不安。毫無疑問,他再也受不了這個新的打擊……那麼,怎麼辦呢?……只能使他高高興興,讓他保持着這個使他復活的幻想……不過,那就必須向他撒謊……

“好吧,由我來對他撒謊!’這勇敢的姑娘自告奮勇對我説,她揩乾眼淚,裝出喜氣洋洋的樣子,走進祖父的房間。

“她所負擔的這個任務可真艱難。頭幾天還好應付。這個老好人頭腦還不十分健全,就像一個小孩似的任人哄騙。但是,隨着健康日漸恢復,他的思路也日漸清晰。這就必須向他講清楚雙方軍隊如何活動,必須為他編造每天的戰報。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看起來真叫人可憐,她日夜伏在那張德國地圖上,把一些小旗插來插去,努力編造出一場場輝煌的戰役;一會兒是巴贊元帥向柏林進軍,一會兒是弗魯瓦薩爾將軍攻抵巴伐利亞,一會兒是麥克—馬洪元帥揮戈挺進波羅的海海濱地區。為了編造得活靈活現,她總是要徵求我的意見,而我也儘可能地幫助她;但是,在這一場虛構的進攻戰裏,給我們幫助最大的,還是老祖父本人。要知道,他在拿破崙帝國時期已經在德國征戰過那麼多次啊!對方的任何軍事行動,他預先都知道:‘現在,他們要向這裏前進……你瞧,他們就要這樣行動了……’結果,他的預見都毫無例外地實現了,這當然免不了使他有些得意。

不幸的是,儘管我們攻克了不少城市,打了不少勝仗,但總是跟不上他的胃口,這老頭簡直是貪得無厭……每天我一到他家,準會聽到一個新的軍事勝利:

“大夫,我們又打下美央斯了!’那年輕的姑娘迎着我這樣説,臉上帶着苦笑,這時,我隔着門聽見房間裏一個愉快的聲音對我高聲喊道:“好得很,好得很……八天之內我們就要打進柏林了!’

“其實,普魯士軍隊離巴黎只有八天的路程……起初我們商量着把他轉移到外省去;但是,只要一出門,法蘭西的真實情況就會使他明白一切。我認為他身體太衰弱,精神上受到沉重打擊所引起的中風還很嚴重,不能讓他了解真實的情況。於是,我們決定還是讓他留在巴黎。

“巴黎被圍的第一天,我去到他家。我記得,那天我很激動,心裏惶恐不安。當時,巴黎所有的城門都已關閉,敵人兵臨城下,國界已經縮小到郊區,人人都感到恐慌。我進去的時候,這個老好人正坐在自己的牀上,興高采烈地對我説:“嘿!圍城總算開始了!’

“我驚愕地望着他:“怎麼,上校,您知道了?’’

“他的孫女趕快轉身對我説:“是啊!大夫……這是好消息,圍攻柏林已經開始了!’

“她一邊説這話,一邊做針線活,動作是那麼從容、鎮靜……老人又怎麼會產生懷疑呢?屠殺的大炮聲他是聽不見的。被攪得天翻地覆、災難深重的不幸的巴黎城,他是看不見的。他從牀上所能看到的,只有凱旋門的一角,而且,在他房間裏,周圍擺設着一大堆破舊的拿破崙帝國時期的遺物,有效地維持着他的種種幻想。拿破崙手下元帥們的畫像,描繪戰爭的木刻,羅馬王嬰孩時期的畫片;還有鑲着鏤花銅飾的高大的長條案,上面陳列着帝國的遺物,什麼徽章啦,小銅像啦,玻璃圓罩下的聖赫勒拿島上的巖石啦,還有一些小畫像,畫的都是同一位頭髮拳曲、眉目有神的貴婦人,她穿着跳舞的衣裙、黃色的長袍,袖管肥大而袖口緊束——所有這一切,長條案,羅馬王,元帥們,黃袍夫人,那位身材修長、腰帶高束、具有一八○六年人們所喜愛的端莊風度的黃袍夫人……構成了一種充滿勝利和征服的氣氛,比起我們向他——善良的上校啊——撒的謊更加有力,使他那麼天真地相信法國軍隊正在圍攻柏林。

“從這一天起,我們的軍事行動就大大簡化了。攻克柏林,這只是一個時間問題。過了一些時候,只要這老人等得不耐煩了,我們就讀一封他兒子的來信給他聽,當然,信是假造的,因為巴黎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而且,早在色當大敗以後,麥克馬洪元帥的參謀部就已經被俘,押送到德國某一個要塞去了。您可以想像,這個可憐的女孩多麼痛苦,她得不到父親的半點音訊,只知道他已經被俘,被剝奪了一切,也許還在生病,而她卻不得不假裝他的口氣寫出一封封興高采烈的來信;當然信都是短短的,一個在被征服的國家不斷勝利前進的軍人只能寫這樣短的信。有時候,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於是好幾個星期都沒有來信。這位老人可就着急了,睡不着了。於是很快又從德國來了一封信,她來到他牀前,忍住眼淚,裝出高高興興的樣子念給他聽。老人一本正經地聽着,一會兒心領神會地微笑,一會兒點頭讚許,一會兒又提出批評,還對信上講得不清楚的地方給我們加以解釋。但他特別高貴的地方,是表現在他給兒子的回信中。他説:‘你永遠不要忘記自己是法國人……對那些可憐的人要寬大為懷。不要使他們感到我們的佔領是令人難以忍受的……’信中全是沒完沒了的叮囑,關於要保護私有財產啦,要尊重婦女啦等等一大堆令人欽佩的車軲轆話,總而言之,是一部專為征服者備用的地地道道的軍人榮譽手冊。有時,他也在信中夾雜一些對政治的一般看法以及媾和的條件。在這個問題上,我應該説,他的條件並不苛刻:‘只要戰爭賠款,別的什麼都不要……把他們的省份割過來有什麼用呢?難道我們能把德意志變成法蘭西嗎?……’

“他口授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是很堅決的,可以感到他的話裏充滿了天真的感情,他這種高尚的愛國心聽起來不能不使人深受感動。

“這期間,包圍圈愈來愈緊,唉,不過並不是柏林之圍!……那時正是嚴寒季節,大炮不斷轟擊,瘟疫流行,饑饉逼人。但是,幸虧我們精心照料,無微不至,老人的靜養總算一刻也沒有受到侵擾。直到最困難的時候,我都有辦法給他弄到白麪包和新鮮肉。當然這些食物只有他才吃得上。您很難想像還有什麼比這位老祖父就餐的情景更使人感動的了,自私自利地享受着而又被矇在鼓裏:他坐在牀上,紅光滿面,笑嘻嘻的,胸前圍着餐巾;因為飲食不足而臉色蒼白的小孫女坐在他身邊,扶着他的手,幫助他喝湯,幫助他吃那些別人都吃不上的好食物。飯後,老人精神十足,房間裏暖和和的,外面颳着寒冷的北風,雪花在窗前飛舞,這位老軍人回憶起他在北方參加過的戰役,於是,又向我們第一百次講起那次倒黴的從俄羅斯的撤退,那時,他們只有冰凍的餅乾和馬肉可吃。

“‘你能體會到嗎?小傢伙,我們那時只能吃上馬肉!’

“我相信他的孫女是深有體會的。這兩個月來,她除了馬肉外沒有吃過別的東西……但是,一天天過去了,隨着老人日漸恢復健康,我們對他的照顧愈來愈困難了。過去,他感覺遲鈍、四肢麻痺,便於我們把他矇在鼓裏,現在情況開始轉變了。已經有那麼兩三次,瑪約門前可怕的排炮聲驚得他跳了起來,他像獵犬一樣豎起耳朵;我們就不得不編造説,巴贊元帥在柏林城下又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剛才是榮軍院鳴炮表示慶祝。又有一天,我們把他的牀推到窗口,我想那天正是發生了布森瓦血戰的星期四,他一下就清清楚楚看見了在林陰道上集合的國民自衞隊。

“‘這是什麼軍隊?’他問道。接着我們聽見他嘴裏輕聲抱怨:

“‘服裝太不整齊,服裝太不整齊!’

“他沒有再説別的話;但是,我們立刻明白了,以後可得特別小心。不幸的是,我們還小心得不夠。

“一天晚上,我到他家的時候,那女孩神色倉皇地迎着我:

“‘明天他們就進城了!’她對我説。

“老祖父的房門當時是否開着?反正,我現在回想起來,經我們這麼一説,那天晚上老人的神色的確有些特別。也許,他當時聽見了我們的談話。只不過我們談的是普魯士軍隊;而這個好心人想的是法國軍隊,以為是他等待已久的凱旋儀式——麥克馬洪元帥在鮮花簇擁、鼓樂高奏之下,沿着林陰大道走過來,他的兒子走在元帥的旁邊;他自己則站在陽台上,整整齊齊穿着軍服,就像當年在魯鎮那樣,向遍佈彈痕的國旗和被硝煙燻黑了的鷹旗致敬……

“可憐的儒弗老頭!他一定是以為我們為了不讓他過分激動而要阻止他觀看我們軍隊的凱旋遊行,所以他跟誰也不談這件事;但第二天早晨,正當普魯士軍隊小心翼翼地沿着從瑪約門到杜伊勒利宮的那條馬路前進的時候,樓上那扇窗子慢慢打開了,上校出現在陽台上,頭頂軍盔,腰挎馬刀,穿着米約手下老騎兵的光榮而古老的軍裝。我現在還弄不明白,是一種什麼意志、一種什麼突如其來的生命力使他能夠站了起來,並穿戴得這樣齊全。反正千真萬確他是站在那裏,就在欄杆的後面,他很詫異馬路是那麼空曠、那麼寂靜,每一家的百葉窗都關得緊緊的,巴黎一片淒涼,就像港口的傳染病隔離所,到處都掛着旗子,但是旗子是那麼古怪,全是白的,上面還帶有紅十字,而且,沒有一個人出來歡迎我們的隊伍。

“霎時間,他以為自己是弄錯了……

“但不!在那邊,就在凱旋門的後面,有一片聽不清楚的嘈雜聲,在初升的太陽下,一支黑壓壓的隊伍開過來了……慢慢地,軍盔上的尖頂在閃閃發光,耶拿的小銅鼓也敲起來了,在凱旋門下,響起了舒伯特的勝利進行曲,還有列隊笨重的步伐聲和軍刀的撞擊聲伴隨着樂曲的節奏!

“於是,在廣場上一片淒涼的寂靜中,聽見一聲喊叫,一聲慘厲的喊叫:‘快拿武器……快拿武器……普魯士人來了。’這時,前哨部隊的頭四個騎兵可以看見在高處陽台上,有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揮着手臂,踉踉蹌蹌,最後全身筆直地倒了下去。這一次,儒弗上校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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