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聯考與孔廟文章

每年大學聯考臨近的時候，老孔便不由分説被人從孔廟裏抬出來，接受孝子賢孫們的頂禮膜拜。這些孝子賢孫無一例外全都是考生家長。有些家長離城太遠，不辭辛苦幾經輾轉路遠迢迢地趕來，只為了能爬在老孔腳下磕個頭燒柱香。其實他們連老孔的腳趾頭都摸不着。原因是老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還住不住在這兒。

幾百年前這裏倒當真是一座孔廟。當年盛況無人能知，唐朝的風，漢朝的雨，亂紛紛幾百年的朝代更迭世事變幻，紅牆碧瓦歷盡劫難，古寺早已面目全非，形同廢墟。只有一塊模糊的碑文記錄着它曾有過的繁華。

十幾年前，市重點中學七中擴建校園，它恰被擴建在校園之內。七中校長對老孔總算還有些交情，亦不負追慕前賢之德，在原址仿原貌重新修繕了孔廟。但其實只是葉公好龍，徒有其表罷了。它先是被作為黨支部會議室，後又被改建為老幹部活動中心，現在則是七中的收發室。

雖然孔廟難再，但遺風尚存。每至大學聯考，大批的家長依然蜂擁而至，為自己的兒孫許下一榜頭名的心願。但是七中一向門衞森嚴，除非你是校長的'侄兒門衞的乾爹，閒雜人等是輕易混不進去的。但這自然攔不住多年苦熬一朝望子成龍的家長們。好在“孔廟”的位置靠近七中後門兒，後門兒外又恰是個垃圾中轉站。家長們帶着各種祭品，烈日炎炎下長跪在垃圾堆旁邊，遙望“孔廟”後牆根，在煙霧繚繞，鞭炮齊鳴中，磕破了腦袋

對此我倒有些不同看法：與其隔着門牆望空遙祭，不如在自家大門口，估摸着大約是東南還是西北意思意思得了。用不着車馬紛紛擠到垃圾堆旁邊兒看後牆根那幾塊磚頭。老孔乃千秋萬代之聖人也，豈會因距離之遠近而在出榜之時厚此薄彼？但是距離遠了，享用祭品有些不便倒是真的。——萬萬不肯的倒是那些徒子徒孫們——本來就是虛無縹緲摸不着邊兒的事兒，如果連後牆根兒那幾塊兒磚頭都沒看見，豈非更是心裏沒底

在孔廟中吃了一年冷豬肉的老孔，突然受此禮遇，總算可以換換口味了。苦的是住在孔廟附近的我，常常被突然而至的鞭炮聲吵的心煩意亂

寫到這裏，窗外又是一陣鞭炮聲大作，全然不管時間已近午夜。正鑽在泥胎裏做春秋大夢的老孔恐怕也會覺得不勝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