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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書法散文

欄目: 繪畫書法 / 發佈於: / 人氣:2.07W

大姐終於圓了夢,圓了一個書法家的夢,圓了一個一輩子都夢想的場面。

大姐的書法散文

那天是大姐的書法展覽會,是在市裏頭有點兒名氣的展覽館舉行的,來了許多人,除了熟人也有生人,大家都來給大姐捧場。其中也包括了市裏有頭有臉的書法名人,第一我不敢説,但誰要敢説自己排在他們的名字前面,估計也沒那個膽兒。

展覽館的一個展廳裏,四周掛滿了大姐的作品,大的比真人還大,小的和家裏的電視機畫面差不多,有些作品是大姐四十年前書寫的,字裏行間充滿着時代感。其中最扎眼的一幅“敢叫日月換新天”是大姐一九七六年的大作,這幅作品是大姐送給我上山下鄉的禮物,它掛在我知情點的牆上整整三年,陪伴我度過了三年難熬的春夏秋冬。可惜的是儘管我也鼓足了幹勁,一腔熱血拼了老命,也沒有把我下鄉的農村改了天,把我受再教育的鄉下換了地,改變哪怕一點點,都沒有。相反在我考取大學走的那一天,幾個膽大的鄉親們改變了我,他們趁着月光,憑着人多,搶光了我屋子裏所有的剩餘商品,我是好説歹説才保住了大姐的這幅字,它也是我在鄉下除了身上穿的以外剩下的唯一家產。

在我的記憶裏,大姐喜歡書法好像是來自大字報的誘惑,記得小時候她不寫字,上國小時連描紅都懶得動,常常讓我來幫忙。一次她回家説,班上的一個女同學因為會寫毛筆字,很受老師讚揚,還因此當選了第一批紅小兵和大班長。那天晚上她嚷嚷父親給她買一套寫字的毛筆,整整扯着嗓子把父親説動了心,

其實那時父親的工資也不高,添置這套毛筆等於全家要少吃一頓肉,因為心疼姐姐只好答應了。就這樣,大姐正式拉開了書法的架勢,一干就上了路,用媽媽的話説,是一條花錢花時間的不歸路。

大姐做事很認真,不幹則罷,一干就像脱韁的野馬一去不回頭,無論誰勸也拉不住了。從此不管是炎夏寒冬,還是清晨夜晚,大姐把書法當作了老三篇,天天練,月月寫,沒有一天消停,她也不知從哪裏搞來了許多黃黃的舊體書,不分青紅皂白一頓瘋狂臨摹。有時看着家裏被她折騰亂七八糟,滿是臭味,我有時也埋怨她太固執。這時,她總是笑眯眯地哄我,極為温柔地女人味一覽無餘。

“想吃什麼?想吃什麼大姐給你做。”每到這時,我該生的氣也就悄然散去了。

後來大姐的書法果然長進不少,什麼篆體、宋體、楷體、魏體她都能輪的開,學校裏稍微露臉的字幾乎都是她包圓。就連校長辦公室牆上的八個字也是她寫的,團結、緊張、嚴肅、活潑,校長看了後愛不釋手,加上大姐各科成績也好,自然紅小兵不但解決了,上了中學紅衞兵也是第一批。

大姐年長我三歲,一九七三年她在郊區下鄉的時候,我還在上中學,一年夏天,我騎着車子趕去看她,捎去了媽媽給她做的煎餅。到了村子裏我找不到大姐,一問才知道,大姐上山寫大標語去了,當我遠遠地認出是大姐的影子時,才發現她穿着一件綠軍裝,帶着一頂黃草帽,正在半山上揮毫。聽到我的喊聲,她回頭也高喊,聲音比我的大一倍。

“弟弟,幫大姐看看,字寫得正不正?大寨的寨如何?”大姐的聲音從山裏發出,帶着顫抖的迴音,格外動聽。順着大姐的聲音,我這才看出在我的視線裏,遠處的山上出現的是大大的字體“農業學大寨”,寨字已露出了寶蓋頭。“大姐,大寨的寨很正,非常正。”我高聲地喊着,不知為何,剎那間,輕易不流淚的我眼前一片潮濕,我被大姐的精神徹底感動了。

等我到了大姐身邊,我才發現眼前的一個字足有半個籃球場大,很難想象大姐是如何寫出來的,為了這幾個字,她説她已經爬上爬下在這座山上寫了一個多月了。“快吃媽媽做的煎餅,都涼了,要不要下山熱熱吃?”我心疼大姐,輕聲地勸她。“你今天來得正好,姐姐要完工了,等大姐幹完了,給你做好吃的。”大姐抓過媽媽的煎餅,大口地吃了起來。

我看着大姐放在一邊的臉盆,裏面紅紅的'全是紅漆。我的傻大姐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山下把一桶一桶的漆倒進臉盆裏,再端到山上,寫到哪?端到哪,端到哪,又寫到哪,不知她哪來的如此幹勁,弱弱的身軀,硬是一個人完成了公社不知哪個領導下達的最高指令。

我在大姐這裏破例住了兩天,幫着她完成了標語最後一個字的製作,當大姐送我走的時候,農業學大寨的標語高高的刻在了光禿禿的山上,每一個字在晚霞的映照下火紅般的律動,好像大山捧出了赤膽忠心的五顆心臟,讓人看了不由地熱血沸騰。我走了很遠很遠,依然能看見它們的尊容,字跡蒼勁,筆法飄逸。聽説後來很久很久,過路的村民們都把這幾個字作為地標,逢人就誇大姐的書法功底了得,大姐也因此在當地名聲大噪。

如果説一個人一生中迷上一件事是一種福氣,大姐迷上書法就是她的福,後來她當了學校的老師也和書法有關。隨着年齡的增長,她的書法也被越來越多的親朋好友所接受,甚至陌生人也偶爾求墨寶。每當此時大姐總是有求必應,從不嫌煩,特別是到了春節,她義務會寫許多的對聯送給街坊鄰居,與大夥兒共求歡喜。

穿着正正規規的我在展廳裏漫步,不時偷眼看着體面的大姐在和不同的來客親切交談,心裏有許多想和大姐分享的話,也只有暫時壓在心底了。慶幸的是這麼多年大姐還是那個率真的模樣,只要進入了書法的境界,她的快樂與美麗共同綻放。想起了一件事,剛聽姐夫説,他家最近新買的一套三居室正在裝修,還特意給大姐專門留了一間房,是家裏最大的一間。姐夫得意地説:“這你大姐的作品都進了展覽館了,以後也該讓她有個正兒八經的工作室了。”